克里斯·柯塔纳 牛津大学马丁学院研究员、牛津大学政治学博士。曾在中国生活数年，中文名字柯睿思。

　　《发现的时代》[南非]伊恩·戈尔丁[加]克里斯·柯塔纳著李果译中信出版社

　　■本报记者 王一

　　从健康、教育、财富和科学技术领域的斩获，到冲突、疾病和大规模移民带来的危机，在《发现的时代》作者克里斯·柯塔纳看来，现在这个世界和14至17世纪的相似之处十分明显：这一切我们都曾经历过。

　　那么，今天的我们应该如何从米开朗琪罗和达·芬奇的时代中汲取勇气、智慧和灵感，从而塑造属于我们自己的黄金时代？

　　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从《发现的时代》中找到。这本书告诉我们，如何才能创造500年后的世界仍为之欢欣鼓舞的永久遗产，并重现文艺复兴时代的辉煌。

　　“发现”层出不穷

　　读书周刊：在《发现的时代》中，您提到，通过共同努力我们将使21世纪成为第二次文艺复兴时代，那么，当今的时代和文艺复兴时期到底有哪些相似之处？

　　克里斯·柯塔纳：今天的世界繁荣发展，是一个全新的时代。但我们应该如何理解这个时代？历史中有没有相似的时期？这一直是我的疑问。于是，我就去历史中寻找。后来，我真的找到了相似的时代，那就是第一次文艺复兴时期。

　　具体说来，这两个时代有三个相似之处。第一，都绘制了新的地图。500年前，大航海时代打开了新的世界，人们发现了亚洲、非洲、美洲，而这种发现，从各个方面影响了欧洲，使得欧洲的地图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这当中有人的流动、理念的流动和金钱的流动，世界地图被重新绘制。今天呢，我们也在绘制新的地图，我们用经济连接了世界，500年前是第一次，现在是第二次。

　　第二，我要讲个有关印刷术的故事。宋朝时期毕昇发明了活字印刷术，后来在德国得到了扩展，印刷术慢慢成为全球化产品。同时，中国的纸也流传到了欧洲。一开始，德国一个城市只有一台印刷机，但仅仅50年，印刷机就传遍了欧洲，印刷了2000亿本书。而且，知识最初是逐渐传播的，到后来则是呈指数增长的。

　　如今的社交媒体、新媒体不也是一样的吗？突然之间，这个技术就变得无处不在了，它成为了一个新的媒介。我们现在每天都使用社交媒体来跟其他人交流、交换理念，它有着很大的影响力。我们的父母们在成长的时代中并没有见过这种技术、没见过这种媒介，但是对于他们的孩子，这种新技术现已成为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

　　第三，就是人们的状态。500年前战争在欧洲结束，欧洲开始发展健康、教育等事业，很多人开始接受教育，主动地参与世界。如今，这样的发展无处不在，中国是个最好的例子，在财富、教育、卫生等方面发展迅速。

　　读书周刊：人类的历史进程中充斥着新的发明与发现，您为什么单单将这两个时代称为“发现”的时代？

　　克里斯·柯塔纳：在第一个发现的时代，发现层出不穷。米开朗琪罗和达·芬奇变革了艺术，哥白尼变革了天文。

　　在这第二个文艺复兴的时代，发现还是层出不穷。科学和技术可以改善人类生存的基本条件，从物质匮乏到丰盛。现存的计算机技术提供的数据已如潮水般涌来，量子计算机会带来更多的信息爆炸。大量的机器可以完成多种日常工作；有一天，人工智能也许会有充足的意识。基因药物可以更多地为人类健康保驾护航。材料科学、合成生物学和纳米技术可能会给予我们更多新的能量。

　　无论对于当时还是现在，这种新的发现出现的原因是相同的：新的联系、新的媒介和人类健康、财富和教育上的进步。这应该让我们充满希望。第一个发现时代的发明家和创新者们共同留下了一份500年后人们依然受益的遗产，我们有机会重复那种成就。

　　世界在跟着我走

　　读书周刊：从历史看当今，是您一贯的思考方式吗？

　　克里斯·柯塔纳：我一直在用历史智慧来解决当下令人困扰的局面。

　　在写作我的博士论文时，有一个问题让我很困惑，我们生活在这么进步的一个时代，为什么还会有那样的不平等？我们时代具有前所未有的巨大机会，但也有前所未有的巨大风险。21世纪可以成为人类有史以来最好的世纪，但也有可能成为最差的世纪。人类的健康、人均寿命，全球的财富、教育、科学发现等，都有前所未有的发展，但人们却充满了焦虑。

　　现实如此让人不可置信、不可理喻，有一个办法，就是后退一步，反观历史，从与历史的对比中找到答案。回看历史你会发现，时代不同了，但人心、人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读书周刊：您说21世纪可以是最好的时代，但也可能是最差的时代。在您看来，21世纪的哪些是好的，哪些是差的？

　　克里斯·柯塔纳：其实，要回答这个问题，用中国做例子最合适。中国代表着世界的变化，或可以说，中国处在变化的最前沿。能够让这么多人脱离贫困线，让这么多人的生活水准在这么短的时间段内提高这么多，这是历史上前所未有的。还有一个衡量尺度是人均寿命以及教育，这30年来，全球受到基本教育的人数增加了30亿。在这方面，中国也是贡献最大的国家之一。

　　我一直觉得，中国可能是引领21世纪的全球化最棒的国家，广泛来讲，中国政府经受住了全球化的三重考验。

　　但当然，肯定也有糟糕的地方。从技术和科学的角度来说，世界上有些地方摆脱了贫穷，消除了传染病，但是世界上还有极端贫困区，还有传染病，这是不公平的。而且，贫富差距的鸿沟正在变得越来越大，对环境的破坏越来越厉害，这些都是糟糕之处。当代的人类是相当成功的，但如何驾驭这些成功，在许多方面，人类是惨败的。

　　从这本书中，你就能理解这些。为了写作这本书，我们花了5年时间，写得如此之慢，也是为了将我们的时代剖析得更为细致。

　　读书周刊：您写作这本书花了5年时间，在这期间，世界也在不停地发展向前，您的写作是不是也在不断调整以适应新时代？

　　克里斯·柯塔纳：相反，在写作的过程中，我发现不用调整，因为世界在跟着我走，每一个大事件的发生都在进一步确认我的观点。比如，我之前做了一些预测：2016年会发生两个重大的全球性事件——英国脱欧和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结果证明，在没有更多事实或信息的情况下，我预测成功了。

　　读书周刊：您是怎么预测到这些事件的？

　　克里斯·柯塔纳：也是从历史当中找到答案的，通过文艺复兴之镜认识到了现阶段科学和社会领域正在发生的革命。

　　就拿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来说，因为在第一个发现的时代中，另一个名人也以同样的方式赢得了政权。萨沃纳罗拉是15世纪90年代的一名教士，像特朗普一样，他是个巧言令色的演讲者，吸引了一大批民众；像特朗普一样，他的宣言戳中了大众的焦虑，引起了精英阶层的不满；还像特朗普一样，他探索新的媒介（印刷机）来控制新闻传播。他的政治革命瓦解了炙手可热的美第奇家族对佛罗伦萨的掌控。

　　从萨沃纳罗拉与特朗普的对比，你会发现历史似乎又重演了，当今的时代允许出现这样的领导人，历史与今天惊人地相似。

　　人们仍在拒绝天才

　　读书周刊：在当今时代，如何才能再现文艺复兴的辉煌，如何为我们的社会营造一个积极的未来？

　　克里斯·柯塔纳：首先，这个时代欢迎天才。也许你不相信，但即使是今天，人们仍在拒绝天才。天才总是在不断尝试、不断失败，正因如此，他们才能领导人类向前迈进，但现代的教育体系或是企业对天才还不够“友好”。

　　人们要有勇气制作新的地图，要有勇气撕掉旧世界的地图。从心态上转变对世界地图的认识，去书本中找寻，凭借对现实的观察找到真相。此外，人们还需要打开思路。想要取得更大成就，得有广阔的认知和视野，而非过度专注某个领域。

　　读书周刊：打开思路、拓宽思维，并不容易。

　　克里斯·柯塔纳：是的，在全球化的时代，我们更应该寻找差异、寻找不同。

　　我们经常到世界各地出差，我们去机场，然后打车，之后到了酒店，再去了办公室、咖啡厅，然后又是出租车，回到机场。其实，每次出行都应该做出一个选择，是关注于你所熟悉的这些东西，还是去探索一些不同的体验？你要做出这样的选择，有一个很好的方法就是去学当地的语言。

　　我可以对你说英文，但是如果我想要了解大家的话，或者了解你们的希望，那我就必须要能够听明白你所说的话，这也是我努力在学习多国语言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人们还应该喜欢艺术。在今天，我们一想到艺术就会觉得这是一种娱乐，但艺术的目的是来提醒我们生活不只是家庭、车辆、工作。艺术是要帮助我们去寻找爱、寻找美、寻找勇气。所以，运用艺术将自己和这种更深层次的理论连接在一起，这样你就会生活在一个更宽广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