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色大厅”举行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是全世界观众最熟悉的新年音乐会。 资料图片
■本报记者 陈俊珺
在辞旧迎新之际,聆听一场新年音乐会,成为了不少人的习惯。
从人们熟悉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到柏林爱乐新年音乐会,再到上海的各类新年音乐会,这其中究竟有哪些不为人知的故事?《解放周末》记者专访了上海音乐学院陶辛教授。
施特劳斯是如何
与新年音乐会结缘的
在全世界各地的新年音乐会中,最为人熟知的就是每年在金色大厅举行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而被誉为“音乐之都”的维也纳正是新年音乐会的发祥地。
1847年12月31日,一场音乐会正在维也纳郊外举行。当时的报纸是这样描述的:“指挥是一个卷发、肤色黝黑的人,他的嘴唇微微向上翘,给人一种富有天才的印象。他举起小提琴,随着琴头的摇摆,明快流畅的音乐便从一个规模虽小但素质很高的乐队中飘荡出来。”
这位肤色黝黑的指挥,就是著名的老约翰·施特劳斯。那场音乐会一直持续到1848年元旦的凌晨,当新年的钟声敲响时,乐队演奏了著名作曲家约瑟夫·海顿的作品,作为对新年的庆祝。接着乐队演奏了施科泽的一首歌曲,这首歌曲后来几乎成为维也纳民谣:“跳吧,唱吧,无论我们是富裕还是贫穷……”当圆舞曲与波尔卡的旋律奏响后,听众们跟随音乐翩翩起舞,音乐会变成了盛大的舞会。精彩的作品被要求加演,两次、三次甚至更多次。欢乐的舞会一直持续到天明。这场音乐会开创了用音乐会庆祝新年的先河。
那么,维也纳爱乐乐团又是如何与施特劳斯家族的作品结缘的?1929年8月11日,非常热爱施特劳斯作品的指挥家克莱门斯·克劳斯在奥地利萨尔茨堡指挥维也纳爱乐乐团,举行了一场全部由施特劳斯家族作品组成的音乐会。由于音乐会的巨大成功,一直到1933年,每年都举行类似的音乐会。
然而,直到1941年,维也纳爱乐乐团的新年演出才被正式称作“新年音乐会”。从1959年起,电视台对新年音乐会进行转播,从此,这一音乐会成为世界最知名的音乐盛会和奥地利文化的象征。1987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第一次在电视荧屏上和中国观众见面。
时至今日,每年一度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始终是世界上最引人注目的年度音乐盛会,全球大部分电视台和电台都会进行现场直播,而音乐会的现场门票则需提前几年预订。
《拉德斯基进行曲》的“彩蛋”
是怎么来的
每年,维也纳爱乐乐团都会在全世界的一线指挥家中挑选一名新年音乐会的执棒者,而这一人选的公布总会引起全世界乐迷的关注。卡拉扬、洛林·马泽尔、克劳迪奥·阿巴多、祖宾·梅塔、里卡尔多·穆蒂、马里斯·杨松斯等一大批世界知名指挥家,都在金色大厅展现过他们的独特魅力。
在1987年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上,当最后一首《拉德斯基进行曲》欢快的旋律响起时,听众们情不自禁地应和着节拍鼓掌。这时,著名指挥家卡拉扬转过身来,示意观众随着音乐的强弱和节奏来鼓掌。从此,观众在乐队加演《拉德斯基进行曲》时跟着音乐一起鼓掌,成为了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上的保留“彩蛋”,整场音乐会也达到了气氛最热烈的时刻。
在1989年的新年音乐会上,当《蓝色多瑙河圆舞曲》的旋律响起时,指挥家卡洛斯·克莱伯中断指挥转过身来,以流利的德语向现场听众、同时也通过电视向全球收看直播的观众说道:“我敬祝大家:新年快乐!”这声问候,给了观众大大的惊喜。
此后每年当《蓝色多瑙河圆舞曲》的旋律响起时,指挥都会经过精心准备,代表乐队向广大观众致辞,而致辞的语种也不再局限于德语,英语、中文等几十种语言都会出现在新年问候中。
《蓝色多瑙河》首演时曾惨败
随着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在全世界范围内的成功,施特劳斯家族的作品也深入人心,哪怕不是音乐爱好者,也能或多或少哼上几句。
老约翰·施特劳斯和他的长子小约翰·施特劳斯分别被誉为“圆舞曲之父”和“圆舞曲之王”。此外,老约翰·施特劳斯的次子约瑟夫·施特劳斯和幼子爱德华·施特劳斯也创作了大量圆舞曲。面对这一家族留下的庞大曲目库,指挥在曲目的选择上并不轻松,工作量是观众想象不到的。一般来说,指挥会兼顾保留曲目与“新鲜曲目”。传统的“一线曲目”包括《春之声圆舞曲》《皇帝圆舞曲》《南方的玫瑰圆舞曲》《闲聊波尔卡》《电闪雷鸣波尔卡》等。在一线曲目的基础上,指挥会再挑选几首相对冷门但有趣的。有时,曲目也不都出自施特劳斯家族,2006年适逢莫扎特诞辰250周年,音乐会上还增加了歌剧《费加罗的婚礼》序曲。
上海音乐学院陶辛教授告诉记者,如今被人们视为欢庆象征的施特劳斯圆舞曲,其实在诞生之初有着令人意想不到的时代背景。
事实上,施特劳斯家族尤其是小约翰·施特劳斯生活的时代是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没落的年代。小约翰·施特劳斯所写的很多圆舞曲并非为了表现欣欣向荣,而是当时的王公贵族用娱乐来冲淡帝国的衰落与战争的失利。
以人们最熟悉的 《蓝色多瑙河圆舞曲》为例,在施特劳斯生活的那个时代,维也纳附近的多瑙河在一年中有6天呈棕色、55天为土黄色、24天为铜绿色,剩下的大部分时间为宝石绿色,几乎从来没有呈现出蓝色。那么这首曲子为何如此得名?
原来,施特劳斯当年很喜欢一位匈牙利诗人贝克的作品,他曾在一首诗中写道“在蓝色的多瑙河畔,有我宁静幽美的家园”。但维也纳周围的多瑙河并不像流经匈牙利的那段美丽,河沿岸几乎无人愿意居住,到了洪水泛滥的季节,河水总是污浊的。当时还有一位作曲家写过一首悲伤的圆舞曲,名字叫作《灰色的多瑙河》。
1847年,年仅22岁的施特劳斯为男声合唱谱写了圆舞曲《美丽的蓝色多瑙河》,但首演时却经历了意想不到的惨败,原因是歌词与旋律的意境格格不入。后来,施特劳斯将其改编为器乐作品,在巴黎和伦敦演出时获得了巨大成功。
在巴黎第一次演出时,此曲还被赋予了政治色彩。当时正值奥地利与普鲁士战争期间,奥地利想在法国营造一种亲奥反普的情绪,期待法国与其结成联盟共同对抗普鲁士。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施特劳斯受邀担任了这场音乐会的指挥。音乐会就在奥地利驻法国大使馆举行,《蓝色多瑙河》 的旋律深深打动了在场的法国王宫贵族,拿破仑与皇后随着乐声跳起舞来。此曲在伦敦演出时,观众强烈欢呼要求乐团再演一遍。从此之后,《蓝色多瑙河》名声大噪,连维也纳人也开始热爱起那条当年并不怎么美丽的河来。
新年音乐会市场逐渐火热
对大多数普通观众,尤其是古典音乐的入门级观众来说,听施特劳斯的作品最为合适,曲目不难懂,气氛又轻松。但对资深乐迷来说,听新年音乐会就可以不局限于施特劳斯了。
“施特劳斯家族的作品并不是新年音乐会的代名词。”陶辛教授说。在同样拥有深厚音乐传统的德国,每个新年前夜,在柏林爱乐大厅举行的柏林爱乐乐团新年音乐会也已成为了一项与维也纳新年音乐会齐名的盛事。与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主打施特劳斯家族作品不同的是,柏林新年音乐会每年都以某位音乐家、某一音乐体裁或一部著名音乐作品为主题,比如现代音乐主题、美国音乐主题等。
近年来,上海的新年音乐会市场也逐渐火热,尽管与维也纳、柏林等传统品牌相比还处在成长期,但各个院团的演出也形成了一个演出季,吸引了不少观众。
从2009年起,上海交响乐团首创了“上海新年音乐会”品牌,著名指挥家穆蒂首次访华指挥了当年的新年音乐会。今年,纽约爱乐音乐总监梵志登将在2017年新年音乐会上带来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拉威尔的《波莱罗》等知名作品。在东方艺术中心,英国国家交响乐团将奏响新年的序曲,在2016年12月31日晚与观众们一起在音乐中跨年。春节前夕,曾被评为世界最佳交响乐团的荷兰阿姆斯特丹皇家音乐厅管弦乐团将在东艺献演两场重磅音乐会。而在上海音乐厅,陪伴了上海观众多年的维也纳约翰·施特劳斯乐团将继续带来经典的施特劳斯作品。
“新年音乐会不仅是一座城市的名片,它还营造了一种氛围,提供了更多机会让平时很少走进音乐厅的人愿意来感受音乐的美好。”陶辛对日渐红火的新年音乐会有自己的理解:“我觉得音乐会有一种‘解毒’的作用,让人们在聆听音乐的时候能放下手机、放下杂念,感受宁静、给人以片刻的沉思与专注,同时又带着某种虔敬感,而这种虔敬感是非常重要的,尤其在新的一年来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