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文安。(资料片)
廊坊,曾经是京杭大运河浸润的沃土,也是大运河肆虐汪洋之地。京杭大运河北端的一部分流域,霸州、文安、永清、香河的确是大运河营造出的福地。几度桑田沧海,这自千年前流淌而来的水声,缓缓诉说着难忘的往昔。
“崇尚文礼,治国安邦。”文安之名体现了大唐的气度,也寄托了文安百姓无尽的期许。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大运河被多少文人墨客描绘过已经说不清楚了,唐代诗人皮日休感慨它的功绩堪比大禹治水也不为过。
静静流淌的大运河不仅是中国古代南北交通的大动脉,也是繁育运河文化、营造临河景观的艺术载体。其中大运河(河北段)全长530公里,顺河而行,不是被巧夺天工的水利工程所震撼,就是与那些淳朴且灵性的情境撞个满怀。
每一座运河流经的城市,都讲述着自己与这条千古奔涌而来的河流解不开的缘分。比如,与运河相伴,又因水而得名的文安。
文安,于西汉年间置文安县。《郡县释名》载:“文安,潭名。潭在县北一十五里。”早在战国时期这里已形成村落,原名太阳。隋大业七年(611年)为丰利县治,唐贞观元年(627年)省丰利入文安。运河的浅唱低吟伴随了她上千年。
让我们费解的是,一个水中城镇为何名为太阳。翻阅那泛黄的典籍,才发现其中记录了文安百姓不尽的悲苦。文安自古就有“收了文安洼,粮食饱天下”“涝了文安洼,十年不回家”的谚语。水之于文安的影响,赫然纸上。
《文安县志》记载:“文邑灾异,自汉迄今,惟水为甚。征之文献,考之旧志,水灾之迭起环生,几于无岁之。”《隋书·地理志》记载:“博野有居子淀,文安有狐狸淀。”《新唐书·地理志》有“莫有九十九淀”之说,可见文安洼淀泊之多难以想象。
文安之所以曾被命名为“太阳”,大概是文安人最初的一份慰藉,抑或是一份期望,也只有这绵绵不绝的期望才能够护佑这些在不尽洪水中挣扎的一方百姓吧。后来,唐代时此地改名文安。“崇尚文礼,治国安邦。”文安之名体现了大唐的气度,也寄托了文安百姓无尽的期许。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文安自古尚文崇武,古洼水养育了一代代文安人,也淬炼了他们勇敢无畏、坚强不屈的性格。
水是城镇的灵魂,文安地处京、津之间,位于烟波浩渺的东淀水域之上,与西淀白洋淀一水相连。大运河沟通水域后,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水,这水赋予了文安清澈的灵魂和文化艺术的底蕴,同时文人墨客更是将这份“崇尚文礼,治国安邦”的信条演绎到了极致。
文安在波澜壮阔的大唐气象里,迎来了一位才华横溢的大诗人——王之涣。他抒怀文安的壮丽诗篇虽未能流传至今,我们却愿意相信他的诗人豪气里一定有着这座古城的气韵。
北宋年间,山河破碎,风雨飘摇。文安地处宋辽边境,运河依旧缓缓流淌却再难有那繁盛之姿。宋代末年,为防辽骑南侵,遂将白洋淀、文安洼洼淀群和天津一带的洼淀连接在一起而成为“塘泺”以抵外敌。该塘泺东起于泥沽海口,西止于广信、安肃(今徐水一带),东西长约150公里。缘连诸水,水深1—1.5米,形成一道“深不可涉,浅不可舟”的“水长城”。可惜仍旧未能挡住那入侵的铁骑。宋以后,塘泺解体,又恢复了无数洼淀的状态。
“一门三父子,都是大文豪。诗赋传千古,峨眉共比高。”北宋著名文学家苏东坡之父苏洵与文安的渊源可谓深厚。“苏老泉,二十七。始发奋,读书籍。”苏洵虽学富五车,却官路不畅。曾写诗自嘲“莫道登科易,老夫如登天。莫道登科难,小儿如拾芥。”北宋嘉祐五年(1060年),经韩琦推荐,苏洵得以任命为秘书省试校书郎,霸州文安主簿,这算是他仕宦生涯的顶峰,苏洵将自己的一腔热血洒在了文安这座古城。
苏洵将南方种植水稻、莲藕的技术传入当地,使渭城(宋时定名为胜芳)周边广阔水域呈现一派芦稻相映、菱荷飘香的江南美景。古《文安县志》里就曾记载:“菡萏飘香,绵亘数十里,灿如锦,不减西湖佳胜也。”文安百姓为纪念这位关心人民疾苦的文安先生,将其在大清河上建的木桥,命名为“苏家桥”,八姓庄也更名为“苏桥”。此外,还在大清河北面的长村街上建了一座苏公祠,世代供奉景仰三苏父子,这里也成为了文安八景之一的“苏公胜迹”。苏公的故事在坊间流传了千载,是文安人民对文化的敬仰,也为文安埋下了千载的文化积淀。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文安自古尚文崇武,古洼水养育了一代代文安人,也淬炼了他们勇敢无畏、坚强不屈的性格。文安的历史星河中从不缺少文官武将、侠客豪杰、名流志士、民间艺人。
西河大鼓创始人之一的朱大官,广集博采民间小调和劳动号子,使西河大鼓融入了运河风土,演唱风格自成朱派西河,在清末华北、东北等地享有盛名。一代宗师董海川,秉性刚直,嫉恶如仇,扶贫济弱。自创八卦掌四十八法,在武林威望甚高。2016年1月,文安县在董海川祖居纪念馆建成董海川金箔泥塑像,以寄托文安人民对这位守护文安,守护运河的武术宗师的敬仰之情。
明正德年间,政治黑暗腐败,土地兼并加剧,加之马患之弊,百姓卖田产、鬻儿女,民不聊生,各地英豪揭竿而起。刘六、刘七二兄弟扯起“官逼民反”的起义大旗,劫富济贫,应者千民,由河北入山东,后回攻京畿。义军纪律严明,从不妄杀无辜,起义三载,转战直隶、山东、河南、湖北等地,所过之处,无不箪食壶浆。后因区域之见,起义军间缺少配合,而被击破。虽然起义失败了,却震惊朝野,有力地打击了明朝的腐朽统治。为运河流域增添了一段慷慨悲歌。
官拜清翰林院侍读学士的陈仪,受命于危难之际。京畿地区河道泛滥,在大学士朱轼的大力举荐下,陈仪以“扩大狭隘之处,分减盈溢之水,疏通阻塞之所,统摄漫际之流”为治水之道。仅一年,畿内的水患就得到遏制。此后陈仪负责天津局水利营田事宜,兼署文安、大城两邑堤工。清后期,陈仪的《文安河堤事宜》等著名治河专论,被收入《畿辅河道水利丛书》,成为国家治理本区域水患的经典之作。运河千载扬波,氤氲着昔日岁月的记忆和文安豪迈气象。
文安洼历史悠久,历朝历代都曾对其进行治理,也记录下水之利大、水之害亦深的故事。
文安洼是海河流域的一个古老洼淀。溯源文安洼的形成,它早期是以白洋淀、文安洼洼淀群的形式存在的,是在全新世中期高海平面退下后遗留下来的滨海泻湖洼地的基础上,又被后期古河道高地堵塞而形成的河间洼地。文安洼历史悠久,历朝历代都曾对其进行治理,也记录下水之利大、水之害亦深的故事。
据史料记载:文安洼在明成化元年(1465年)至1983年的519年间,有文字记载的278年中,就有202次水灾,其中水深丈余的特大洪水有17次,洪水决堤和较大洪涝的重大水灾有101次,一般水灾84次。从清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至民国三十七年(1948年)的百年间,文安洼遭受洪涝灾害多达73次。其间,从同治七年(1868年)至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旧水未消,新水又来,整整30年碌碡没翻身。
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导永定河于三角淀,永定河干扰大清河、危及文安洼的情况有所好转。乾隆皇帝四次巡视文安,对此,《日下旧闻考》和《光绪顺天府志》均有记载。“汤汤洪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其忧。”乾隆皇帝对文安疾苦一直挂在心间。文安坊间流传百年的“望洼楼”便是乾隆皇帝与文安大洼的一段佳话。说它是“楼”,其实是一个亭子,只因乾隆亲往此亭,视民之疾苦,官名唤为“皇恩亭”。而百姓们仍愿意叫它“望洼楼”。
据传,当时文安洼的水涝灾情十分严重,乾隆亲临文安巡视畿南河淀水系。闻听皇帝驾临,官员们诚惶诚恐,只想粉饰太平,免受责罚,便阻了百姓,欲将圣驾拦于乘龙舟之上。
正当乾隆皇帝立于船头,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千里堤上有人纵身入水,乾隆皇帝派人打捞,才见竟然是一老儒。老儒见到皇帝并不惊慌,神情镇定,并从怀中取出一个密封甚固的小包。乾隆打开一看,是一封已写好的奏折。上面只有寥寥数字“请我主登堤向南一望”。乾隆对老儒胆识心生敬佩,便依其言登堤远眺,只见文安洼烟波浩渺,村落飘摇。乾隆联想到多年来文安百姓涂炭、饿殍遍野,顿使他“愁眉蹙难开”。他随后下令蠲免文安税赋钱粮,并赋诗以记之。不知这首《阅文安堤工再叠旧作韵》是否就是当日所写,但观其感情真挚,亦不失为一篇佳作:登堤望大洼,银浪轰雷豗。百里渺无极,愁眉蹙难开。缘因庚寅潦,辛卯继更灾……然则非秋丰,此地赋何来。吾当有明诏,蠲缓苏民哉!
乾隆多次治理文安洼,当其晚年四巡文安之时,得知文安自辛巳堤建成并增高培厚后,十余年来并无水患,文安洼一望青葱。兴奋安慰之余,乾隆皇帝再次挥毫赋诗,其对文安的关注和感情可见一斑。
时光穿梭,沧海桑田,如今的文安已不是那默默垂泪、含情内敛的小姑娘了。她从水中飘然而出,保有着水汽氤氲的圣洁与澄澈,却又多了几分北方健儿的雄浑与强健。
文安生态区内,栖息在人工湖里的野鸭子。 (资料片)
1917年和1939年的两次特大洪水,深深刺痛着文安人的记忆。据《文安县志》载:“民国六年(1917年)六月至七月间,潴龙河在高阳安澜桥决口,滹沱河在饶阳县吕汉、献县朱家口、河间沙河桥等处决口,共八十余道,层波叠浪,灌入文安洼,水深二丈余,城南北门均闭,东西门筑坝,村庄半浸水中。”
1939年,日寇扫荡未果,便掘堤放水,潴龙河、永定河、大清河等处河堤依次被掘,文安汪洋一片,文安境内15个村庄被毁,有70多个村庄被冲去大半,倒塌房屋4万多间,淹冻饿死3000多人。
1963年洪水暴涨,文安人民顾全大局,放弃家园,洪水倾泻文安洼,为保卫天津和津浦铁路文安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史籍中多次提及当地百姓扶老携幼告别故乡的场景,老人垂泪、青年跪拜、孩童哭闹。多年家园转眼间洪水滔天,那是让太多文安人心碎的记忆。
文安洼的治理成了文安人民的一块心病。在十年九涝的文安洼的漫长历史上,曾出现过无数个挖河筑堤、开渠营田、勇斗惊涛、力挽狂澜的勇士。在近现代,缴焕熙就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一个。他从20岁到80岁,与水斗了半个多世纪。他的事迹,在千里长堤、大洼内外广为流传。1925年7月间,大清河上游大水,千里长堤岌岌可危。当时不满20岁的缴焕熙随抢险队守护左各庄东大堤,并想出了“在堤两边打夹堤桩,放软料”的办法,一时名声大振。之后,他的治水生涯便始终不曾停止过,抗日时期一边参加抗日,一边抽空读家传的《陈仪文集》研究治水,多次为文安水利建设作出卓越的贡献。2003年1月3日,98岁高龄的缴焕熙因病去世,他和文安洼老一代人的治水经历,成为后世子孙可资借鉴的宝贵经验。
文安洼的洪涝是文安人共同的记忆。姜汉民是文安崔家坊人,1971年任文安县委书记后,为改变文安洼一遇洪涝,水不能排、地不能种的局面,提出“深渠河网化”的规划,大力兴修农田水利设施,挖河开渠疏通水道。短短几年时间,文安深渠河网的构想就成为现实,先后开挖骨干渠道21条、210.3公里,支渠1485条、2370公里,斗、农、毛渠道及条田沟2.6万条,约1.4万公里。文安洼在这纵横交错的防洪排涝体系中变得温润了几分,旱能浇,涝能排,几代文安人的梦想,终于实现。
时光穿梭,沧海桑田,如今的文安已不是那默默垂泪、含情内敛的小姑娘了。她从水中飘然而出,保有着水汽氤氲的圣洁与澄澈,却又多了几分北方健儿的雄浑与强健。近年来,针对大运河的治理,文安县全面推行了河长制,紧扣“河畅水清、岸绿景美、人水和谐”的生态建设目标,科学有序整治水环境,结合全县河渠特点和功能定位,探索形成了“河长制+巡河员”“河长云+无人机”等工作新模式,建立了管水护水新机制,形成了党政负责、水务牵头、部门联动、社会参与的新格局,营造出全民参与护水治水的良好氛围。
天蓝水碧,鸟飞鱼翔。如今的文安,还将依托赵王新河湿地公园、环城水系景观带和万亩荷花湿地三大生态亮点工程建设,继续为建设水韵宜居公园城市提供坚实的生态保障。水甘土沃人健田肥,运河水韵必将滋养出大美文安。 (王宏任 佟 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