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 恩格斯 著 人民出版社
【我的一本哲学社会科学书】
9年前的夏天,刚获得博士学位的我即将走上大学讲台,《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是我当时准备讲授的两门课程之一。为此我在这个夏天重读了这部经典文本,也参考了国内外学界的相关重要解读文本,再次真切地感到思想的现实性所具有的力量。随后这个学期是我教学生涯的最初时节,我在课堂教学中更好地理解了这部文本的历史语境和现实价值,后来这门课被列入中国人民大学原典原著类重点建设课程,也一度成为选课人数最多的三门课程之一。教学相长,那些课堂互动的情景令我难忘,同时我也意识到这个文本中的哲学问题何以唤起青春的激情。
2013年,我在伦敦国王学院做访问学者,在周末的时光参观过很多名人故居,特别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在伦敦住过的几处寓所以及以马克思主义为主题的图书馆和书店。晚年恩格斯在汉普斯泰德的寓所令我印象尤深,位于普利姆罗斯山摄政花园路122号的这栋寓所的墙上,有一个醒目的铜牌,上面标明作为“政治哲学家”的恩格斯的生卒年以及他在这栋寓所居住的时间。据说恩格斯每天午后都要走出家门,步行20分钟,穿过查克农场,来到麦特兰德公园路41号——他的挚友马克思家讨论问题。当我沿着多年前他经常走的这条路,试图理解晚年恩格斯心路历程的时候,仿佛能够感受到恩格斯在这里写作《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时已失去这位挚友的心情,那时他想要超越当年他们合写《德意志意识形态》时对经济史的认知水平,想要还当年对费尔巴哈的一笔“信誉债”,更想梳理马克思主义哲学和黑格尔哲学的关系问题,他们曾经从黑格尔这位德国古典哲学家的理论逻辑出发,后来在颠倒形而上学的过程中确立了新哲学的实践逻辑。
被老一代学人简称为《费尔巴哈论》的这部经典文本,是130年前恩格斯应邀为德国社会民主党的理论周刊《新时代》撰写的长篇书评,他的评论对象是丹麦社会学家施达克1885年出版的《路德维希·费尔巴哈》一书。恩格斯并未将更多的笔墨用于评价这位素不相识的丹麦学者,而是以此为契机,系统阐述了他和马克思在思想的“狂飙时期”即已形成并有待完善的唯物主义历史观,其中很多观点耐人寻味。例如,恩格斯将全部哲学特别是近代哲学重大的基本问题归纳为“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他深刻阐释了“凡是现实的都是合乎理性的,凡是合乎理性的都是现实的”这句黑格尔《法哲学原理》序言中为人们所耳熟能详的话,合理论证了“历史科学与哲学科学”的统一性问题,也强调了应当如何继承德国古典哲学的问题。这些饱含问题意识的哲学阐述对后世思想家具有持久的启示意义。
这些年,我时常与不同学者讨论与这部文本紧密相关的哲学基本问题和热点问题。这些讨论旨在以通俗易懂的方式,澄明一些重要的哲学命题,同时彰显理想生活的现实价值。例如,如何理解历史规律和历史合力论?德国古典哲学是否终结?哲学能否终结?其中讨论最多的是对所谓哲学“终结”的理解。“终结”的德语本意是“出口”,它意味着一段旅程的结束,也意味着一段新的旅程的开始。面对纷繁复杂的现实问题,锐意创新的哲学研究始终彰显时代精神的精华。深入研究我们所处时代的理论与现实问题,当然要充分认识历史规律,理解推动历史发展的合力所具有的复杂性和可能性,而这表明德国古典哲学的合理性规定已融入新哲学的理想形态,哲学始终在自我更新的历程中塑就民族的精神自我,生成社会发展的文化自觉。
最近,我开始整理这些年的讲义,准备出版一本体现时代特色和中国语境的解读文本。那些以往研读这部文本的时光再次鲜活起来,而这部文本中令人深思的哲学问题仍然在场,很多观点仍然呈现着启蒙的色泽。它真切地表明,哲学何以让我们远离精神的空疏浅薄,并在理想和现实的重叠中延伸超越自我的生活道路,从而不忘初心,学以致用。
(臧峰宇 者系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