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实施共同富裕的“中国方案”
探索实施共同富裕的“中国方案”
作者：斯晓夫 浙江大学求是讲座教授，浙江大学管理学院创业研究所所长，曾任上海大学管理学院院长、同济大学讲座教授，兼任中国工业经济学会副理事长等职。
■当今中国社会所追求的共同富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富裕。在实现路径上，根据特定的历史条件让一部分人和地区先富起来，先富帮助后富，逐步实现共同富裕。同时，明确坚持“消除贫困、改善民生、实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我们党的重要使命”。由此，中国特色共同富裕，一是要增强创造财富的能力，二是要坚定社会主义本质，二者缺一不可
■推动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富裕，既不能离开共同富裕谈创造财富，离开了就会导致两极分化，也不能离开创造财富谈共同富裕，离开了就会导致共同贫穷。这是一个动态、渐进的过程，是从部分到整体的逐步富裕。实践中，要避免陷入两个误区：一是认为有经济财富就可以解决一切社会问题，包括人的精神富裕问题；二是不顾经济发展水平，推动过度的社会福利化
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也是自古以来我国人民的一个基本理想。
孔子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孟子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礼记·礼运》具体而生动地描绘了“小康”社会和“大同”社会的状态。
按照马克思、恩格斯的构想，共产主义社会将彻底消除阶级之间、城乡之间、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之间的对立和差别，实行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真正实现社会共享、实现每个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
经过努力，我们在中华大地上全面建成了小康社会，历史性地解决了绝对贫困问题。这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事。消除绝对贫困后，下一步做什么？那就是：推动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
事实上，关于共同富裕问题与模式本身，社会主义国家和资本主义国家都一直在探索，因为它是一个国家能否长治久安与可持续性发展的关键，也是一个国家经济发展与社会进步的核心问题。
应当看到，资本主义在市场经济的竞争中可以创造出巨大财富，但其本质决定了很难真正推动共同富裕。不同于资本主义国家，当今中国社会所追求的共同富裕是扎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基础之上的，是一种经济财富与社会财富、精神财富并重的可持续性发展过程。
从这个意义上说，实现共同富裕是证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试金石。探索实施共同富裕的“中国方案”，形成一批可复制可推广的成功经验，应该说是充满希望的，也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时代要求。
既要强调创造经济财富，也要重视创造社会财富
共同富裕中的“富裕”主要用来表征生活丰裕的程度，“共同”则主要用以说明富裕实现的范围。以往的观点通常认为，“富裕”特指比较多地拥有金钱、物资、房屋、土地、证券等财产。
回顾历史，经济学家、管理学家从没放弃过探索思考共同富裕的理念及途径。亚当·斯密以人性为出发点，把普遍性带入经济研究领域，提出增加人民财富是使国家富裕的手段，并提出了以改善人民生活为主的富裕国家标准。其中，就涉及财富创造与财富分配的问题。亚当·斯密认为，如果一个社会的发展成果不能充分流到大众手中，那么它在道义上将是不得人心的，而且充满风险。
一些资本主义国家也讲共同富裕。美国知名企业家洛克菲勒就说过，当富人富起来的时候发现穷人没有同时富起来，这会破坏富人们富有的社会条件。因此，富人们要做一些慈善帮助穷人，减少这部分穷人对社会稳定的威胁。显然，他的目的主要是维护富人相对稳定的社会基础，而不是真心实意帮助穷人富起来。
当今中国社会所追求的共同富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富裕。在实现路径上，根据特定的历史条件让一部分人和地区先富起来，先富帮助后富，逐步实现共同富裕。同时，明确坚持“消除贫困、改善民生、逐步实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我们党的重要使命”。由此，中国特色共同富裕，一是要增强创造财富的能力，二是要坚定社会主义本质，二者缺一不可。
通过鼓励创业与推进工业化创造财富，是实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富裕的一个基本前提。改革开放之初，我们就意识到没有雄厚的经济财富，靠简单的“均贫富”和“吃大锅饭”是无法实现共同富裕的。因此，创造财富，提高低收入群体增收能力，实行财富分配改革与税收制度改革，进一步完善公共政策等，是改善人民生活、实现共同富裕的必要前提条件。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富裕除了重视经济财富，还关注和强调精神财富等要素。人们通过辛勤劳动与社会实践，创造和积累这两种财富，并通过相互帮助达到日益提高的物质与精神生活水平。
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经济发展质量效益明显提高，基本公共服务实现均等化，城乡区域发展差距、城乡居民收入和生活水平差距持续缩小，低收入群体增收能力和社会福利水平明显提升，国民素质和社会文明程度达到新高度，等等。
推动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富裕，既不能离开共同富裕谈创造财富，离开了就会导致两极分化，也不能离开创造财富谈共同富裕，离开了就会导致共同贫穷。
这是一个动态、渐进的过程，是从部分到整体的逐步富裕。既要提倡社会关怀与奉献，也要反对平均主义；既要强调创造经济财富，也要重视创造社会财富。在此基础上，形成可复制或可部分复制的经验，然后加以推广并推动国家共同富裕。
衡量共同富裕水平，并不完全取决于财富的多少
与共同富裕相关的因素有很多，重点要处理好以下两对关系：
第一对关系：经济财富创造与共同富裕的关系。
从技术上看，移动互联网与数字技术等带来的去中介化、扁平化、平等化冲击，创造了很多发展机会。这种创业的最大特点是调动大众一起积极地创造财富。在浙江、福建等地，就有无数人通过6至7人规模的创业，实现了共同发展、共同富裕。
那么，经济财富的增长必然会带来共同富裕吗？在这一问题上，存在两个认识偏差：
一是认为财富多了，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就自然实现了。事实上，衡量一个地区或国家的共同富裕水平，并不完全取决于财富的多少。一些国家财富不断增多时，贫富两极分化却日益严重。比如，今天美国有不少财富超百亿美元、千亿美元的富人，另一边贫穷人口却在不断增长。
二是将共同富裕仅仅理解为经济富裕。事实上，共同富裕是一个体现社会成员各方面生活富裕程度的综合概念。
由此可见，经济财富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前提，但二者之间并不存在简单的线性关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富裕一定要在创造经济财富的同时创造社会财富，实现两翼齐飞。
第二对关系：社会财富创造与共同富裕的关系。
实践证明，精神富裕和物质富裕是互相联系、互相制约的，而且可以直接影响国家和地区的共同富裕水平。简单用公式来表达：国家财富=经济财富+社会财富，社会财富=社会价值-社会成本。
如何创造社会财富？社会创业是一种有效途径。经济创业的作用与意义大家相对了解，但对于社会创业，尤其是经济创业与社会创业之间的关系，以及经济发展与社会进步相互制约的过程，并不是所有人都明白。
社会创业可以溯源至18世纪的“博爱事业”。从那时起，社会创业便与慈善机构、非营利部门、志愿组织等联系在一起。到上世纪90年代后期，社会创业开始引起世人的关注。
社会创业是一种通过创业为社会增加价值的过程。它涉及很多内容与变量，核心的包括减少贫穷、环境保护、优化和可持续发展、公共政策建设等。这些内容与变量都是为社会建设、社会进步增加价值的，与共同富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进一步来说，共同富裕需要经济财富、社会财富的支持，实现共同富裕需要找出创造这些财富的途径并发现、解决其中的问题。
社会创业有三点核心内涵：
一是社会性。社会创业关注的是市场和政府没有解决的社会问题、没有满足的社会需要。社会创业需要发展一个更好、更均衡的社会，需要顾及国家和地区中的不同群体。
二是创新性。创新性是社会创业的重要特征之一。社会创业必须应用具有创新性、持续性的方式去使整个社会获益，涉及社会福利等多个系统。
三是市场机会导向性。社会创业需要借助而非抵制市场的力量。虽然社会创业不以经济利益为目的，但依然以社会绩效为导向，同样需要重视机会的发现。
社会机会起始于发现一些未被解决的社会问题。当社会创业者把存在的社会需求以及满足这些需求的方法有机结合起来时，就可能发现创业机会。
企业家和创业者应该扮演更积极、更重要的角色
下一步，推动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富裕，一个较为理想的模式应该是混合型财富创造。
混合型财富是经济财富与社会财富的有机结合，不是经济财富与社会财富一半对一半的结合，而是动态变化的财富变量结合体。混合型财富的组合与创新，是推进、实现和维系共同富裕的推进器、导航仪。
实践中，要避免陷入两个误区：一是认为有经济财富就可以解决一切社会问题，包括人的精神富裕问题；二是不顾经济发展水平，推动过度的社会福利化。
基于以上认识，我们对共同富裕的内涵界定应该说变得清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富裕追求的是全民共富、全面富裕、共建共富、逐步共富。
全民共富比较好理解，不是一部分人和一部分地区的富裕，而是要满足最广大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使全体人民共享改革发展成果，所以“一个也不能少”。
全面富裕强调的是并非简单的物质占有，而是包括物质和精神两个层面、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等在内的充分享有、更好满足，是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的全面提升，包括精神上自信自强、环境上宜居宜业、公共服务上普及普惠等。
共建共富更为强调奋斗意识，没有人能坐享其成，共同富裕更不是“养懒汉”。进一步而言，实现共同富裕需要全体人民辛勤劳动和相互帮助，人人参与，人人尽力，人人享有，共建美好家园，共享美好生活。
逐步共富说的是，鉴于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一项长期艰巨的任务，不可能一蹴而就。实现基本公共服务的均等化、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和生活水平差距是共同富裕的重要指标，但不能简单搞一刀切，而要遵循规律、积极有为。只有拥有雄厚的经济财富和社会财富，并将二者有机结合起来形成一种混合型财富，才能解决错综复杂的共同富裕建设问题。
说到这里，还想谈谈党中央、国务院为什么会支持浙江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有人认为是因为浙江经济财富雄厚，我觉得这应该仅仅是原因之一。其他因素还包括市场主体的多元性、城乡结合的发展模式、相对比较高的人文素质、较为突出的科技创新能力，以及较高的社会治理水平。这些都是社会财富。
最后想强调一点，推动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富裕，企业家和创业者应该扮演更积极、更重要的角色，积极承担社会责任。一方面，让企业发展成果与员工共享，特别要增强一线工人的获得感、幸福感；另一方面，通过引进先进的技术和管理，创造就业岗位、创造发展平台、创造税收，让更多人通过勤奋劳动致富，为推进乡村振兴、实现共同富裕作出新的更大贡献。（整理人：严雨姗 刘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