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日凌晨,读者在三联韬奋书店三里屯店内阅读。
本报记者 张武军摄
核心阅读
听一听手机音频课程,在博物馆触摸活生生的历史,电影院里小镇青年的身影越来越多,24小时书店的灯光依然吸引着年轻人……岁末年初,我们关注多种多样的文化时间,这些文化场景的鲜活切面展现着当下文化生活的全景,而关注文化时间的变迁,也是在见证时代进步的力量。
清晨06:00
手机里的音频课准时响起
“现在的社会发展太快,原来学的不足以适应当下”
【2018年12月31日】清晨6点,经济学者何帆被闹铃叫醒,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摸到枕边的手机,点开“得到”APP,《罗辑思维》主理人罗振宇的学习心得化为15分钟语音,准时在晨间响起。对何帆而言,在空闲时间听音频课程是一种学习方式,而像他这样利用碎片时间在“得到”学习的人,已经超过2500万。
除了是用户,何帆自己还是这个知识服务平台上颇受欢迎的老师,开设了3门订阅课程。《何帆大局观》讲经济学,《何帆的读书俱乐部》囊括心理学、哲学等学科的书籍解读,付费订阅总人数近10万。《何帆报告》是一个为期30年的知识工程,一年写一本书,对社会趋势变化进行调研和观察,制成音频课程在“得到”上线,形成线上线下的内容联动。
为了写报告,2018年何帆带着团队从南到北,由东到西,既调研高科技企业,也深入代工工厂;既与管理者了解城市变化,也去山区探访留守儿童。基于团队调研到的第一手数据,何帆再综合多学科知识进行分析,呈现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中国故事。而这背后,是知识服务行业内容生产逻辑的升级。“知识服务已经不满足于教授现有的存量知识,而着眼于社会趋势的变化,不仅包括经济、技术等,也包括普通人做不平凡事的观察。”
原先知识服务就像传统的集市,所有内容一哄而上。如今打开“得到”,更像一个精品商城,各学科通识课分门别类,行业高手们的技能课程也单独开列,还有“每天听本书”之类的领读类产品,形成完整的产品体系和生态。
“现在跨界越来越普遍,未来需要的人才也要有跨界的视野和思维模型。这一点对个人底层能力要求更高,需要快速学习多领域知识,把模块化知识组装起来,拼成综合能力。这也是知识服务行业在尝试的。”何帆说。
何帆很爱看书,每年要看300多本。他觉得:“现在社会发展太快,我们原来学的那些东西不足以适应当下,更不要讲未来。我也想像学生一样,和大家一起弄清变化背后的逻辑。”
下午02:00
转转古镇里的剧院、美术馆
“乌镇的孩子也能看到世界顶尖的戏剧”
【2018年12月31日】黑瓦白墙掩映着小桥流水,剧院、美术馆错落其中。每到下午,乌镇旅游景区总裁、总规划师陈向宏都习惯在乌镇东栅景区走走。每年到了乌镇戏剧节,20多部国内外特邀剧目,10多场青年竞演,上千场古镇嘉年华在这里上演,展现戏剧艺术的魅力,吸引着全世界的目光。6年来,戏剧节在点滴间丰富着小镇的文化生活、艺术氛围,在小镇建设中形成独特的风景线。
陈向宏是本地人,在他的记忆中,位于运河边、地处苏沪杭之间的乌镇,是个极时髦的地方。每天凌晨4点,就有一班“苏杭航班”停靠乌镇码头,带来大城市的消息,5公里以外的小镇就有专门的剧场。70多年前江南小镇的文化已经和大城市接轨了。
然而,当他在1999年回到故乡时,景象完全不同。“陌生又熟悉,曾经繁华的丝厂早已空寂荒芜,斑驳铁锈大门后是茂盛的野草和厚厚的腐叶,小时候的街坊邻居大多搬到县城里去了,除了几张偶遇的熟脸,镇子总挟裹着颓败的气息。”陈向宏回忆。
陈向宏开始组织实施乌镇的保护与开发,在他看来,保护利用乌镇这样的千年古镇要考虑两方面,一是传统文化的保护和传承,二是新文化元素的加入。“时至今日,人们的生活方式、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发生了改变。传统文化是古镇的基调,但不能局限于传统而不发展。旅游加文化的驱动,才能带动整个镇的商业和产业发展。现代文化引入古镇,反而让古镇魅力四射。我希望乌镇是平台,是一个能承接现代艺术、科技、文化的平台,通过这个平台,向周边地区辐射。”陈向宏说,乌镇不是唯一的模式,期待古镇保护开发能诞生出更多姿的形态。
在陈向宏看来,传统和记忆,如同做乌镇姑嫂饼的木花模,装起每次都不一样的米粉,訇然一扑,却仍是一般味道,只是初尝之人,却总觉得别样滋味。令他欣慰的是,在一座座剧院、美术馆里,乌镇的孩子也能看到世界顶尖的戏剧、美术展和艺术品,“我想,乌镇的孩子会为乌镇感到骄傲。”
傍晚06:00
更多的小镇青年走进电影院
“身在乡镇,以前一年到头,村里顶多放一场电影”
【2018年12月31日】为了安心看傍晚的这场电影,二涛提早好几天就给客户群发了微信:31号,下午打烊,晚上送货。“每次去看电影,都这样。”二涛说,中午收工回到租住的小屋,吃完饭换身衣服,再将那辆送货的二手面包车擦洗一番,才开着去市里的电影院。他管这个叫“仪式感”。
二涛出生在甘肃天水石佛镇,一个叫大坪的小山村。他记得,自己看的第一部电影是《少林寺》。那是1998年,秋收过后的晚上,乡亲们挤在戏楼前的场子上,人头攒动。电影放映员挂起银幕,组装好放映机。银幕亮起的刹那,漆黑嘈杂的人群变得静悄悄,所有人目不转睛。“对于身在乡镇的90后,以前一年到头,村里顶多放一场电影。”二涛说,那时候,只要听到附近哪里放电影,就是晚上走个十里地,也要结伴而去。后来,家电下乡,谁家要有台VCD或者DVD,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自带流量,人气甭提有多旺。
二涛曾立志,长大后要当电影演员,“必须是武打明星,才帅!”二涛笑着说。然而,求学的路上,他没能练就过人的武功。中考落榜后,他走南闯北,打工谋生。3年前,他回到老家天水,经销饮料,游走于饭馆茶楼和酒肆。“倒腾点小生意,挣个零花钱。”二涛说,靠着勤快吃口饱饭,可要买票看电影,他会在多个网络平台对比想看的几部电影,哪个评价最好才买票。“已经很好了,和待在镇上的同学比,我可以到市里的影院看最新的电影。他们只能慢慢等上好几个月,在视频客户端里看。”二涛说。
小镇没咋变,青年将而立。镇上的录像厅,多年以前就关门大吉。乡镇电影放映员早已成了历史上的人,活在二涛们日渐模糊的记忆中。在村里的果园都能看直播的今天,小镇上的二涛们渴望用一块块电影银幕充实自己的文化记忆。
“今天看的这部电影……”二涛点评道。手机上,催货的客户发来不少微信。二涛说,先不吃晚饭了,要抓紧去送货,这样,可以早点回到自己租住的地方,毕竟,要开10公里路。
凌晨01:00
24小时书店还有不少读书人
“吃惊又开心,这个时代大家的学习主动性和热情都高了起来”
【2019年1月1日】零点以后,冬日里北京三里屯路,三联韬奋24小时书店依旧亮着鹅黄色的灯,给寒夜平添了暖意。店长姜军手捧几册书缓缓爬上沿着书柜摆放的货梯,吹拂了灰尘,按次序归置到高层书架。都是些三联自己出的人文社科图书,它们是三联的学术品牌和立身之本。放完书,姜军轻手轻脚收起货梯,生怕打扰到还在阅读和写作的20多位客人。
三里屯附近有许多国外使馆和中外合资企业。原本这里也不是书店,而是挤满了小吃档口和酒水摊位。“政府下决心引进三联书店,希望在附近工作和到这里玩儿的人能拿起书本。”从事图书零售已近20年的姜军说。去年世界读书日当天,书店正式开业。
姜军也没料到,这么多人选择在三联迎接新年。“我们既吃惊又开心,说明这个时代大家的学习主动性和热情都高了起来。”
据姜军介绍,店里平均每天接待2000到3000人,零点以后咖啡厅还会有二三十人,夏季人会再多些,有的会看一整宿。夜里留店的主要是大学生和年轻白领,比如广告策划、媒体人、公司文案等。“也有慕名而来的游客,还有自己背着一摞书来学习的作家和学者。他们夜间购买图书的量很大,每人经常买5本以上。”姜军说。为此,书店夜班只安排基础性的维护工作,比如整理图书和会员信息等,尽可能把安静和自由留给他们。
为了更好满足读者的夜间需求,姜军在硬件和软件上都花心思琢磨。比如,在不影响书店坪效的基础上多设置桌椅,以增加更多的阅读空间。不过,他心里还有更大的计划:“新时代的实体书店应该是集办公、学习、上网、社交、娱乐功能于一体的综合性文化空间。”为了激发更多读者,尤其是年轻人的学习动力,三联定期更新微信公众号和微博,将在店里举办的讲座搬上网。同时,给会员提供图书选品定制等个性化服务。“政府把这么好的地段给我们,只收一些象征性的房租。这么多读者彻夜来三联读书,我们不能懈怠,要把更好的图书和服务提供给信赖我们的人。”(本报记者 康岩 王珏 王锦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