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复旦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 杜艳华

　　从1927年创建到1948年辽沈战役结束，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不论在数量、武器装备，还是在所处的环境上，始终处于相对劣势。然而，这支军队在与国民党军队的较量中最终得以胜出，原因何在？“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发挥了十分关键的作用。

　　国民党军队也有纪律，而且还是一个庞大的体系。但其在战争中常常因为纪律松散、缺乏凝聚力而吃败仗。那么，人民军队的纪律与国民党军队的纪律有何不同？首先，这取决于两党的不同性质：国民党是一个缺乏先进性和整合力的政党，内部各个派系为一己之私而矛盾重重，使得纪律往往形同虚设；　中国共产党作为无产阶级的先进政党，实施党的绝对领导与军事上“一切行动听指挥”的有机统一，因而纪律严密高效。其次，还与纪律的内容、表现形态、贯彻和传播方式密切相关。

　　总结“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贯彻实施的历史经验，对于今天严肃党纪党规教育和全面从严治党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行为规范的内容不在多，而在于精和管用。“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体现了大道至简的特点，它简单明了、接地气，极易被广大官兵接受。1928年4月，毛泽东同志在总结经验的基础上，规定工农革命军必须执行三大纪律、六项注意。三大纪律是：行动听指挥，不拿工人农民一点东西，打土豪要归公；六项注意是：上门板，捆铺草，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后来，又增加了洗澡避女人和不搜俘虏腰包两项内容，发展成为“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此后虽有所完善和修订，但始终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并在人民军队里成为口口相传、人人皆知和牢记的行为规范。

　　对比来看，国民党曾制定了一套完整、系统的军事法纪。例如，抗战时期，针对军队纪律不严的问题，出台了一系列整饬军纪的文件。其中，仅军法执行总监部1940年编辑的《现行军法类编》就列入军法201项。如此纷繁复杂的条文，让人难以把握，更是难以践行。此外，即便具有普遍指导意义且表述简单的国民党党员守则也有12条，包括“信义为立业之本、和平为处世之本、礼节为治事之本、服从为负责之本、勤俭为服务之本、整洁为强身之本、学问为济世之本、有恒为成功之本”等。可就算这些貌似简洁的规范，对于下层官兵来说也是不简单的。其实，就军队来源上看，共产党与国民党没有明显差别，主要是农民。而修身齐家的道德规范与他们的所思所想和实际接受水平，显然有较大距离，自然难以得到贯彻。

　　行为规范能否被大众接受，不在于话语表达多么高大上，而在于能否与大众的利益诉求和个性特征相契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虽然内容朴素，却具备了先进理论的特点，充分体现了思想与利益的有机统一。“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内容，正确解决了军队与人民利益之间的关系。同时，也回答了人民军队为谁打仗的问题。这就把革命战争与士兵、工农大众的利益紧密结合在一起，决定“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仅可以教育官兵，也可以教育老百姓，带来的必将是军民鱼水关系。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还充分体现了对军人自身特点的准确把握，与官兵思想动向和实际接受能力相适应。“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就是针对农民缺少文化，以及作为小生产者自身存在的突出问题，如纪律散漫、流寇主义、无政府主义等情况而制定出来的。它既切中问题的要害，又以工农大众易于理解的话语把革命的道理表达出来，具有独特的作用。相较之下，国民党军队的纪律力图用孔孟之道和“四维八德”来教育官兵、规约军队。且不论这套理论在20世纪是不是已经落伍，就其传播对象看，也仅适用于极少数人，明显脱离官兵的文化水准和利益诉求。因此，看似高尚的道德情操，在实际行动中难以发挥作用。

　　行为规范要被人接受并得以贯彻实施，还需配合恰当的宣传教育方式。“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能成为人民军队的铁律，不仅在于内容的先进性，而且其贯彻落实的办法同样彰显了人民军队的先进性。中国共产党在建设军队的过程中，始终坚持把严明纪律与无产阶级思想教育有机统一起来，即严明纪律与启发阶级觉悟是同一过程。因此，“红军的纪律绝不依靠打骂来维持”“要用政治教育去提高红军的自觉的纪律，使他们明白这是保证战争胜利的重要武器”。为此，人民军队通过各种教育形式引导官兵认清严明纪律的重要意义，强化遵规守纪的思想意识和行动自觉。例如，通过政治指导员的示范作用教育和带动士兵，发挥润物无声的教育功能；长征途中，还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内容谱成歌曲在《红色战士报》刊出，组织官兵一路走、一路唱，激励官兵以铁的纪律坚定信念。

　　对比来看，国民党的纪律传播方式主要是通过会议、总裁演讲、文件下达进行；宣传的对象重在上层，下层教育环节十分薄弱。所以，纪律的实施并非自觉的，而是采取专制和强迫性的手段，自然不会得到真正贯彻。

　　总结“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贯彻实施的历史经验，我们会清楚地认识到：一个军队或一个政党，要使自己的行为规范、思想理论产生实效，必须具备先进性。这种先进性不在于话语表达多么高大上，而在于其实质能否体现大多数人的利益诉求同时；不在于体系有多么庞大，而在于切中要害、激发认同。只有变成人们的自觉行为，才能最终形成强大的力量。